小傻瓜吸菸記趣 沈瑞南
以前看了一部電影，好像叫做「貓眼看人」什麽的，那是幾個小故事湊合在一起的影片，其中有一段是描述老菸槍戒菸成功的經過，令人噴飯。但如果是你親歷其境，又會覺得毛骨悚然，那有人戒菸戒得如此恐怖又悽慘的？
如果你没有壯士斷腕的心理準備，可千萬別踏入那家金字招牌的「戒菸公司」，只要你胆敢進去，再想抽身而退都已绝無可能。他們用「暴力」施之於戒菸者，讓老菸槍寢食難安。採取的手段很簡單：他們僱用滿臉橫肉的彪形大漢一天二十四小時緊迫盯人，只要你有胆再抽一根香菸，包管你最親密的人（太太）會隨時失踪，被抓到「電牢」裡讓她大跳「曼波」，你還得在外邊觀賞愛人受活罪，這尚且是最輕微的懲罰呢。如果老菸槍還不迷途知返，抽第二根香菸的代價是眼睜睜的看最親密的人被强暴，而第三根香菸是愛人的手指頭被剁掉。
當然，這很不合理，戒菸怎可拿無辜的第三者開刀？怪就怪在居然門庭若市，而且一旦宣佈戒菸成功，妻子那種興高采烈，歡欣鼓舞的神情又像極了買愛國獎券中了第一特獎。依據我觀察的結果，戒菸成功後，受惠最大，最高興的竟然不是老菸槍自己，而是他的家人。
為什麽會有老菸槍？當然是由小菸槍變成的，這使我想起目前的大中學生，到處是黑牌菸槍，是否與教育人員未曾善盡「輔導」責任有關呢？
忝為教育人員，一件記憶猶新的往事又浮現在眼前。
那是一班國中三年級的課，我正要踏上講台。一位學生怯生生的走上前來，低聲的向我說：「老師，真的吸菸會得癌症嗎？」他很緊張的望著我：「這幾天的報紙都這麽說，難道有這樣嚴重嗎？」
他講話的時候，因為正面對著我，我很快的聞到了一股菸味。我微笑著問他：「你吸菸？」他有點不好意思的點點頭，然後慢慢的說：「以前只是好奇，看著別人在吸菸，也學著吸，因為常常吸的關係，現在如果一天不吸的話，就會覺得很難受。」看樣子，他是吸上癮了。
「你那來香菸呢？自己買的嗎？」
「不瞞老師，以前是吸伸手牌的，近來，我們幾位同學常常利用假日或放學後到附近工廠打工，可以賺到一點零用錢，我就拿這些錢來買香菸。」
我想起這班學生大部份是不想繼續升學的，他們能找機會打工也不是一件壞事，只是把賺來的錢用來買香菸，太不划算了。
「吸菸違犯校規，是要記過的，你知道嗎？」
「知道的，因此我們都偷偷的躲在没人看到的地方吸呀！」他好像很理直氣壯的說。
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，問題是由學生自己提出來的，而且，我相信，班上有這種情况的學生一定還不少。因此，我便向全班的學生宣佈：「各位同學，你們要不要看小傻瓜在吸菸？」「小傻瓜？那來小傻瓜？」大家一時你看著我，我看著你，吵鬧了一陣子。
「有很多小傻瓜，老師這就去找一個來！」
我立刻折回辦公室，拿來一個塑膠製的「小傻瓜」看著「小傻瓜」那一幅滑稽相，全班哄堂大笑。
「他也會吸菸嗎？我們不相信！」這時已有一位學生像變魔術般拿來一根香菸，好像要跟我打賭的樣子。
我把香菸點燃，放在小傻瓜突出的嘴上，然後右手抓著小傻瓜的大頭一壓一放的操作著，左手拿一張繪有小傻瓜內臟的白紙片，對準小傻瓜的氣管出口，不出兩分鍾，香菸已被小傻瓜吸掉了一大半，全班同學驚奇萬分，默不作聲。不一會兒，香菸被吸光了，白紙上小傻瓜的肺臟也立即被抹上了一層深褐色的污物。
「大家看吧！這就是香菸中的煙焦油尼古丁等化合物所產生的結果，醫學證明尼古丁會危害我們的身体。只有一支香菸就把小傻瓜的肺臟污染成這個樣子，想一想如果你每天都要吸上好幾支香菸，後果又將如何？」
講台下有幾位同學在伸舌頭，而且交頭接耳的好像在討論什麽問題。後來，有一位學生站起來說：「老師，既然吸菸對身体的健康有害，為什麽很多成年人和老師們都還在吸菸呢？」
「這個問題問得好。有些成年人的煙癮是從青少年開始的，他們在無知的青少年時代，染上了這種有害無益的癮症，戒之不掉，索性繼續吸下去，不值得效法。而且成年人因理智與性格的成熟，吸菸不致使精神產生壞影響，有時為了生活與工作環境的需要，吸菸或有一時促進工作效率，而且戒之不易，這是不得已的事。成年人手持香菸，絕不代表著神氣十足、冠冕堂皇或能力高強，青少年大可不必去模彷學習。」
「至於吸菸會不會損害健康，這是醫學上的問題，大家剛才也看到小傻瓜被污染的肺部了，專家的統計分析，大抵是有根據的。當然與個人的体質、生活習慣、環境因素也有關係，不吸菸的人照樣有生病的機會，不論你是否相信香菸與癌症的關係，至少沒有香菸可以幫助你延年益壽的憑證。何况把花費在買香菸的錢儲存起來，數年下來，還是一筆可觀的財富呢！」
「而且，根據我們的觀察，吸菸很可能就是你們錯誤的第一步，很多壞習慣會隨之而來。不論如何，香菸對你們來說，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東西，绝對不適宜吸的。」
「老師，要怎樣做才能戒掉菸瘾呢？」
「我相信大多數的同學都只是好奇嘗試一下而已，還沒有到達上瘾的地步，因此，只要你決心不吸就成了。老師以前也曾經有過一段吸菸的歷史，那時妄想用香菸來增强記憶及促進讀書效果來應付考試，却大失所望，後來，我下定決心戒菸，結果就戒掉了。
這一堂課，就在大家熱烈討論的情況下，很快的過去。現在，這一班的學生已畢業多年，但是對於這一堂課，我記憶特別深刻，當時我還下結論說：如果你要當小傻瓜，那麽你就去吸菸吧！
當然，吸菸的人決不是傻瓜，問題是不吸菸者置身於吸菸者之中，常常變成傻瓜，變成吸二手菸的受害者。一個不合理的現象是：在各種會議場合，桌上多半備有香菸，使老菸槍更加理直氣壯----不吸白不吸嘛，而無視於不吸菸者的權益，不吸菸者亦鲜少挺身而出抗議的。其實，我相信每位不吸菸者都是暗中叫苦，忍受那些烏煙瘴氣，只是他們的修養太好而已。
如今，吸菸者被列為不受歡迎人物已是大勢所趨，而挽救之道僅一途而已---不吸菸。父親不吸菸，兒子沒有模仿的對象，學校教師不吸菸，學生沒有吸菸的理由，影視歌星不吸菸，青少年没有崇拜吸菸的偶像，機關首長不吸菸，部屬也會上行下效，果能如此，我相信吸菸人口必定直線下降。雖說這樣一來，公賣局的錢要少賺許多，但是一想到可以節省很多防治空氣污染的公帑，促進全民的健康，就長遠的利益來看仍然是穩賺不賠的。否則，吸菸者照吸不誤的結果是害己害人，不吸菸者袖手旁觀的結果是當無辜的受害者，到頭來，我看大家都得變成真正的傻瓜了。（本文原載1986.03.16.台灣新生報副刊）
後記：2009.01.11.起，台灣實施菸害防制新法，對公共吸菸場所更嚴格限制，不少老菸槍都感受到吸菸權益嚴重受損，新法罰鍰動輒萬元起跳，過去可隨心所欲吸菸風光不再，基於利己又利他的理由，戒菸是尚好的選擇。而青少年絕大多數吸菸是因為好奇，在未上癮前亟需師長適時的輔導，上文可供參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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